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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苍岚 于 2009-1-3 16:21 编辑
未五[037]——莫比乌斯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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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应该的,绝对不应该的。我清楚地这么知道。
那个红发女孩不应该也不可能这样将我扑倒。这是未发生之事,也是不应发生之事。在我死去的那个时刻她为何没有出现,在我踏上泊油路的瞬间她为何没有出现。她曾经没有做过的事,如今为何能做出。
八音盒愚钝的木头脑袋上没有嘴巴。
如风捎来的消息,我静谧安然的直觉有如巫女预知般的直觉能够教会我八音盒能力所限,仿佛猫咪能自如运用自己的尾巴。但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我所知晓的范畴。
只要我不加干预,再生的世界将如同上一轮回一般完全相同地发展,没有一叶蒲苇的改变。如此庞杂的机器,其每一分毫都如此精妙。学者们错了,这个世界毫无混沌可言。发生的必然发生,存在的必然存在,无论运行多少次,也不会有一缕微风的改变。
那么七濑优就不可能在这个轮回将我扑倒在地。
多久没有和人类发生肢体的接触了?
到杜瓦里家的头一年,不说,不动,不哭,不笑,如同植物人一般的我,日常起居也需要老人的照料。瘦弱枯燥的小孩肌肤,在皱缩干硬的手上逐渐恢复生机。老人花了如此多的心血来照料这样一个几乎如同死去的孩子,以老人特有的耐心与细致,一点一点注入生命的活力。我自己从床上坐起的那个早晨,老人在推开门的瞬间不禁老泪纵横。
那粗糙松弛的皮肤在我身体留下的触感,是我记忆中唯一的肌肤触感。象永远一样遥远不可企及。
六年来,也曾有学校孩童企图捉弄,希冀接近,但从来没有人胆敢真正将手指放上我的肩头。我的沉静冷漠让他们害怕。
让他们害怕。
六年中唯一碰过我身体的人,在杜瓦里离去的那个下午之后半个月的一个晚上来到辛德拉的花园。他脱下我的衣服,揉捏我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部,分开我的双腿,将他身体的一部分送入我的体内,却在不久以后尖叫着翻越篱笆逃掉,我甚至都没有记下他的样貌。
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如岩石般的冰冷令他感到恐惧。
七濑的皮肤和杜瓦里老人的不同。它是柔软的、光滑的、湿润的,吹弹可破。当她的臂弯抱住我双手的时候,当她的脸靠在我耳边的时候,当她的手压在我肩上的时候。她的表情如同早晨七点的云雀,担忧的表情,惊讶的表情,道歉的表情,好奇的表情,眼角和唇边欢快地跳动,又如同我一般地慵懒毫不在意。她是那么地喜爱身边的一切,那么充满活力地跳跃着,她的眼睛仿佛无限生命的光芒在其中流转,让人心生悸动。
悸动是需要感情的,所以我不曾悸动。
在生的彼岸逡巡,有时便不得不为生的琐事烦愁。既然七濑能够超出世界发展的必然,是否代表轮回中改变的东西不仅仅是我的记忆?
但至少卡车撞坏的护栏不差分毫。
七濑是必然,抑或偶然?偶然也是必然的一种,在偶然的背后,是如何的机理在运作?
我给自己买了一把枪。
我不在乎是什么型号,当我当着店主的面将自己的头轰穿的时候,我知道这枪已经能够满足我的需要。
扣动扳机的瞬间,我给了那秃顶的大叔一个微笑。
我给自己买了一把枪。
我不在乎是什么型号,当我当着店主的面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头的时候,那位秃顶的大叔神色慌张地阻止了我,到我扣动扳机之前的瞬间,和上次完全一样。
完全、一样,我甚至记得每一根毛发的摆动。
那么……我需要做一些更特别的事情。
这就是生的麻烦。只有麻烦,是我深切体会的。当一个人活在世上,她总是需要做很多她并不愿意但不得不做的事,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希望生存的人如此。一个企图自杀的小女孩不得不亲自去购买安眠药瓶,不得不忍受着家里妻子对死去丈夫的尸体奸淫时发出的娇喘和啜泣,不得不从染血的龙头下接水来吞服那一大把白色的药丸。当不久后那栋房子在猛火中化为灰烬时她不得不站在无数陌生大人的身边而不能走向那鲜艳的海。
七年童话般的生活将我的生命增添到了两种色彩。
灰与白。
七濑恋知道我是谁。我是冰冷的洁茜。她对于冰冷的洁茜竟然会询问她女儿的去向感到万分的惊讶,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肯定知道她的女儿小时候经常光顾辛德拉的小花园,也能想象到杜瓦里在洁茜面前自言自语的时候曾经提到过那个可爱的红发小姑娘。是的,洁茜竟然会主动与人交谈,这件事本身足以轰动附近几百号人家,成为黄金日报的头条新闻:《洁茜•杜瓦里开口说话!!康河北岸的那帮家伙究竟在做什么!?》这几乎让人失笑。
失笑是需要感情的,所以我不曾失笑。当我拿好薯条和汗堡,从口袋里掏出那柄手枪的时候,七濑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突然睁大,如同受惊的瞪羚,当她看清我枪口目标的时候,嘴也睁大了。
我看着她手中的可乐翻倒,制服上的圬渍可以洗去,笔记本上却必然留下不可消除的疤痕。
我扣下扳机。
当我拿好薯条和汗堡,从口袋里掏出那柄手枪的时候,七濑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突然睁大,如同受惊的瞪羚,当她看清我枪口目标的时候,嘴也睁大了。
我看着她手中的可乐翻倒,制服上的圬渍可以洗去,笔记本上却必然留下不可消除的疤痕。
我忽然明白没有什么是特别的,世界是如此庞杂的系统,运作如同钟表一般精妙,绝不出错。出错的是我的音乐盒,是新盒子开启瞬间的杂音,之后的音乐将蔓延流转,畅游千年,永不停息。
我扣下扳机。
今天是2008年7月10日周四,木耀日。
昨天从优打工的店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有了观察日期的习惯。
两年在B区和D区游走没能改变的生活,却在A区改变。所谓彼岸,不过隔了一条河而已。
这种比喻非常不恰当,我还没有去到彼岸那么远。我只是打算到一家普通的杂货店购买日用而已。如果这家杂货店还称得上普通的话。
昨天那几个人好象有称呼店主为卡夫曼,或者卡彭加,卡门?无所谓,店主的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去购买日用而已,在任何一家店都可以做的事,不一定非要在卡彭加的店做。何况这家店里弥漫的让人无法忍受的鱼干臭味以及……并不存在的尸臭味。
忍受是需要感情的,所以我不用忍受什么。我可以购买这里的牛肉干,葡萄干,而不会影响杜瓦里房间中没有丝毫气味的空旷,这种空旷只有在打开门窗的瞬间会有一点点的偏差。这种偏差也是转瞬即逝,空气会流动,更加自然怡人,但不会充满花草与泥土的芳香,如同我的心。
如果我还有心的话。
如果我没有心的话,我就不会被那样细小的一柄匕首杀死。他将需要划破我的皮肤,切开我的肌肉,斩断我的肋骨,才能打开我的胸腔,而当他发现那里面空无一物的时候,我可以从容的用我裤兜里忘记了名字的手枪打碎他的头颅。
但是昨晚那柄手枪最后却不是由我拿起,黑发的亚裔姑娘显然能比我更好地运用它。她的眼神坚定镇静,她的瞳孔如海般深蓝,似将星光收尽,妖冶不胜——但并不悠闲,相反有一丝困惑和慌乱。我认得这种眼神,这是当事实发展与自己当初设想不符时的眼神,是遭遇意外时的眼神,这种眼神我曾在七年前从我父亲那里看见,一个月后他死于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外伤及药物中毒。
亚裔女孩的运气显然比我父亲好过太多。当子弹穿透皮肤白皙戴无框眼镜的青年的额头的时候,后者手中匕首的第二次突刺仅仅进行了一半。我不能确定被刺者能否象我一样死去,因为某些特别的场景在我眼中浮现:匕首如同某些神话传说中王子的佩剑一般被金色的沙尘缠绕,随即消失不见。
当亚裔女孩拼命呐喊,一台造型别致的天平从满头大汗的胖子店长身后半空浮现,被刺者的手指流出金色光芒向我弥漫时,我正感受着血液从心脏喷涌殆尽的不真切的真实感以及肌肉缺钙导致的抽搐。血流到肺中,让人忍不住咳嗽。
然后我感觉到身体分崩离析化归烟尘的奇妙快感。
我忽然明白亚裔女孩眼神的意义。这一切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因为这从未发生。
当我再踏足这个店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联邦警察与围观人众。昨天晚上的场景我敢肯定,没有了我,同样会有人丧命。他们把事实掩盖,仿佛偷换了的公主戴上面纱。
对于卡彭加店长来说,我是不折不扣的新面孔。但他对于我不是。我记得这胖子微笑的脸,我记得这胖子努力约束在我脸上而不是我身后八音盒上的目光,昨天夜晚除了那个将匕首插入我心脏的青年其他所有人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甚至记得这胖子在我转身后惊讶得张大嘴巴然后捂住嘴的可笑神情,他以为我是什么,被幽灵附身的可怜女子?
起码我不会索他的命。
我忽然想起那个天平。
很自然地假装不经意露出枪把。他的表情果然变了。我向他微笑,慢慢掏出手枪。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恐慌,但隐隐有一股莫名的自信,比贼鸥的羽毛更轻。我要的就是这个表情。我听不见他惊惶的叫喊。
子弹射出的瞬间,我瞥见那个别致的天平,半透明,如同我的八音盒。卡彭加捂着肩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汗水如同夏日的雷雨跌落,但已是第二天使用手枪的我明白这不是这把手枪应有的威力。我想起亚裔女孩让卡彭加做的事。
够了,我掉转枪头。猩红的花朵在货架上盛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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