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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念去去
繁星点点,明月皓皓,江水滔滔,波光粼粼。
野渡孤舟,寒蓑霜笠,正是个夜阑人静时分。
这时分通常不会有人来这泗水渡口,若真有客来,却多半是急着过江,不会在乎价钱的主顾。所以老艄公还是象往常一样,抿了两口老酒,暖和了一下身子,便披起蓑衣,戴上斗笠,在船头上打起盹来。任凭身下的渡船懒懒斜在江边,随着潮水涛声一荡一落。
不过今个儿老头儿倒总算是没有白等,原本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老艄公顿时警醒过来,眯缝着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听准了那蹄声确实是顺着官道下来,冲这渡口而来的。
于是老头连忙站起了身来,抖了抖手脚,活了活血脉,果然才不一会儿,他所等的主顾便上门了。
“艄公,快快渡我们过河!”
老头借着月光瞧去,一眼看到两匹骏马,那马上坐着的,一个是灰布粗袍的中年汉子,另一个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打扮似是一仆一主,但那该做仆人的中年汉子眉宇间却有着一股少见的草莽豪气,而那该做主子的又未免显得太过年幼了一些。他们身边带着的包裹不多,神色中倒有些掩饰不住的慌张。
“两位客官,这要是连人带马一起过的话,可得走两趟才行。先说好了,我可要四十个大钱,还得是洪武造的才行。”
那汉子一听便一皱眉,往身后一望,便对着身边的少年人低声说道,“少爷,后面赶得正紧,这里不可久留,要不您先过去?”
那少年人倒似比他沉得住气,稍稍想了想,便笑着冲艄公说道,“老丈,你看要不这样吧,我们把这两匹马就留在这儿给了你,你只管渡我们过去如何?”
老头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来,“使得,使得,这两匹马怎么算都能换上好几两银子,莫说今天是渡你们两个,就是来个什么江洋大盗,朝廷命犯,我老头都给渡了过去,来,来,来,客官快上船来。”话语之间,他一下子竟变得比这主仆两人更急着过岸了。
于是大橹荡开,小船便离了岸。老头在船尾一拨一拨摇着船,而中年人和那小哥此时并立于船头之上,都有些紧张地望着来时的渡口。然而月色之中,对面岸上除了那两匹被留下的骏马会时不时地吐气踏蹄,便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待到小船渐渐驶离河岸,那中年人才松了口气,不过他随即又有些担心地往老艄公那边瞥了一眼。
“方少爷,刚才这艄公最后说的那句话,你看他会不会是…………….”
“范叔叔,我们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的,哪能那样巧,你就放心吧。你看这夜色娇美,江水明媚,倒似星河洗落人间一般,这景色,可真令人想将那些烦心事儿都忘掉了。”那少年心中少了份中年人那般的焦虑,却颇多了几分雅兴。若不是因为这渡船窄小,只怕此时已经信步踏来,应景吟诗了。
中年汉子禁不住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方少爷,你啊,真不知是胆大,还是不晓事。那日镇上你一时性起,偏要在人家店里题什么诗,后来不是给人认出身份来了,若不是正好遇到那位武当大侠出手相救,咱们那天可就完了。”
“范叔叔又来吓我,我看那时若是范叔叔取出身上的金鞭来,还不一样将那帮恶徒给打发了。”
中年汉子听了,心中暗道,“若是如此,只怕此时你我都已横尸街头多时了。”却又不便当面点明,只得苦笑了一下。
这时候那老艄公却突然开口问道,“客官可记得是哪位武当大侠施的援手?”
这下子船头上两人都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这般低声说话,却没想还是被这老头儿给听去了。
那汉子伸手便往腰间探去,反倒被那方姓少年给拦住了。
“老丈,实不相瞒,那位武当道长倒是并未将姓名告知我等。”
“那他长个什么样?是老还是少呢?”
“那位道长年纪轻轻,却已是仙风道骨,器宇不凡,背后一柄长剑尤为独特,比起常人带的最少要长上一尺。”
艄公听后点了点头,“看来那人不是天河,便是天空了。那样的人倒也配称大侠?”
说完便使劲咳了一声,一口浓痰立时射入江水之中,泛起一阵涟漪。
这回那好脾气的少年人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于是三人谁都不再说话,寂静夜色中只剩下了船橹拨动江水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渡船渐渐靠上江岸。就在这时,那中年汉子突然挤身挡在了方少爷的前面,手臂一抖,腰畔的软鞭已经握在了手上。那七节软鞭全身以金丝缠绕,一出手便在黑夜中打起一道亮光。
“旱地金龙范海生,不用报名号,便是金鞭一亮,江湖上又有哪个不知。”这时候江北的岸上已经有四骑一溜排开从林中走了出来,为首的一匹马上一个高大男子高喝了起来,“今个我们鄂中四鬼倒并不想来为难你,留下这个雏儿,你只管走开。日后江湖上我们不说,你自个儿不提,哪有人会知道这档子事。”
“是啊,你若是怕那老不死的给抖了出去,我们兄弟也一并替你料理了,怎么样,兄弟们可替你想得周到,不过好话也就说到这了。”这时另一匹马上一个矮壮男子也阴侧侧地发话道,“姓范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别不识相。”
那个被叫做范海生的中年汉子回头看了看北岸,那边依旧是一片寂静,但是夜幕中什么都看不清,又有谁知道那里是不是另有伏兵。
他转过头来看着那少年,持鞭抱拳道,“方少爷,我已经尽力,如今就只能陪你到此了,你可别怪我。”
于是他一跃上岸,对着马上四人说道,“鄂中四鬼,方家的事我不管了,不过你们可不能食言而肥!
“好说,好说。”那四鬼见范海生真的撒手不管,想到就此免了一场棘手的争斗,当下个个喜笑颜开。四鬼中为首的高大汉子和旁边的瘦长个儿已经翻身下马,朝着停在岸边的渡船走了过去。
范海生看了看那四骑背后的林子,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身子一怔,抬头向那马上的二鬼问道,“在下行走江湖,素来听说鄂中四鬼独来独往惯了,却不知今日跟在各位后面的仁兄又是何方高人?该如何称呼?”
那马上两人听后俱是一愣,都扭头往身后瞥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说时迟,那时快,范海生已趁着两人一愣之机,猛一扭身,整个人便如离铉之箭一般向着渡船方向飞扑了过去。同时左手往身后一甩,右手中的金鞭已经朝着前面两人的后心径直打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两鬼原以为范海生由马上的兄弟照顾着,是以全无放备。只听金鞭发出“噗,噗”两声,可怜那两鬼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都向前栽了下去。
而此时在范海生身后也响起凄厉的马嘶声,原来他趁着马上二鬼分心,转身之时,将早已扣在左手中的一把暗器系数撒了出去,他自幼浸淫于家传的鞭术中,所以暗器功夫不过平常,今日不求来伤人,只为打马,倒也绰绰有余。那些马吃了痛,纷纷嘶鸣蹦跳不已,马上之人一时自顾不暇,是以范海生在取人性命之时,倒可暂时无需顾虑洞开背心。
待见得老大老二双双毙命,三鬼,四鬼也顾不得稳住坐骑,一扯兵刃,双双从惊马之上跳落了下来,直冲范海生袭来。那矮个的三鬼使得一对五股点钢叉,而四鬼手中则提着一口鬼头刀。
范海生将手中金鞭一抖,大喝一声,“来得好!”。一时三人便斗在了一起。
范海生虽是以一敌二,却占了上风,不多时便已是攻多守少,点,刺,腾,撩,环,脱,抱,打,一根金鞭舞开,大有荡破千军之势,一时间逼得那一刀一叉只有了招架之功。打到十几个回合上,范海生猛喝一声,“开!”,鞭梢正扫在四鬼的腿根上,一下子将他给扫出了战局。那四鬼在地上连滚了几滚,才得靠着钢刀支撑,艰难地爬起身来。
“四鬼中的老大老二如今都成了死鬼,就凭你们两个,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矮个儿的三鬼知他所说不错,心中已然慌了,当下手中点钢叉虚晃一招,转身便想夺路而跑。
范海生哪能容他遁走,振臂一抖,手中金鞭长出老大一节。夜色中,一道金梭横空飞至,绕在矮个儿的脖子上。也怪这三鬼逃命心切,脚下生风,被这金鞭一把勒住,已收不住脚步,只听脖子处传来“喀嚓”一声,便要了自个儿的性命。
这时蹄声响起,原来那四鬼已趁此机会翻上了一匹马。
范海生虽不愿留此活口,无奈那马已往林中奔去,越走越远,眼看便要让他给逃脱了。
正在这时,黑压压的林子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凄厉的啸叫。那啸声听来虽远,但是声音之尖锐,却连还在渡船上观望的方姓少年都忍不住要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范海生定睛一看,就见远处林荫暗处隐约有个身影似苍鹰般飞扑而下,而那奔马身上顿时便少了骑者。范海生看了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如此迅猛一扑若是落在自己头上,恐怕也躲不过吧,心下只愿这人不是冲自己而来。
那黑影提着个成人却如提小鸡一般,在林间几个纵落,便已来到岸边,随手便将手中之人往掷在了地上。那四鬼着地之时便如一团破絮一般,竟在一抓之下便没了性命。
“如此不成器的家伙,也有脸敢来抢这笔买卖!”
范海生一听那人开头心便猛地一沉,此人功夫实在高出自己太多,若是冲着方公子而来的,今日恐怕就糟了。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有何贵干?”
那人似乎也看出范海生心中的惧意,冷冷笑着大步踏近。
“既然是到了这鄂中地界,善者不来善天地你总听说过吧?”
这时范海生也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模样。只见此人蓬头垢面,一头乱发披散在肩,竟不是粘了结的,便是打了叉的,而身上的那件百结麻衣,也不知是浸泡在油渍中多久了,竟能在月光中隐隐发出光亮,江湖中真是再找不到比此人更邋遢的了。
就看这一身令人作呕的打扮,来的不是善者不来又能是谁?范海生不免心中一寒,心想这么个恶人怎么也来了。需知鄂中武林黑白两道多的是成名人物,但是要说起为人辣手,出手狠毒的除去几个江湖上久不露头的老怪物之外,便数这善者不来善天地,和来者不善来胡儿这两个人了。
“姓范的,你今夜杀了鄂中四鬼,这英雄也该是当够了吧。你也知道江湖上提起你来连个侠字都没有,犯不上给个姓方的送命?你现在要是马上滚,我便饶过你的性命。”
这几句话说的虽然极不客气,但是范海生确实明白自己不是善天地的对手,他愿让自己走,想来也是不愿多生枝节而已。
“善爷说的不错,姓范的在江湖上名声确实不佳,虽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平日里在刀头上打滚,免不了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范海生说到这里回头冲着少年抱了一抱拳,却比刚才郑重了许多。“不过行走江湖讲的是个义气两字,今日姓范的有脸死在这里,却没脸再到别处去活了,方少爷,今个咱们大不了把命交在这里,日后说出去还是爷们。”
范海生说到这里,脸上已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态,手中金鞭一抖,“噼啪”在天地间平添了两声脆响。
“善爷,那就请赐教吧。”
“你自个儿找死,便怨不得旁人了。”
善天地一双手伸出,竟是出奇的干瘦,此时他的每一处指关节都迸出“格格”的响声,片刻间,十指已长出了一大截,赤手便迎金鞭而上。
寻常人的两只手若是被这金鞭扫到,便是非残即废。但范海生知道这善天地十年前便以一招“铁骨铮铮”闻名江湖,靠得便是这一双练得比钢铁还要硬的手,当下不敢怠慢,金鞭直往善天地下盘招呼,却是边打边退,拼死不让善天地双手上鞭。
那边两人斗得正酣,这下里那老艄公已经看得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哼了一声道,“这年头,义气又有个屁用处,不过是徒送性命罢了。”
方姓少年这时对他终于按耐不住,双目不怒自危,盯住了老艄公。
老头儿一看,顿时笑脸应道,“这位小哥,你可别见怪,我只是说句实话,怎么说老头儿好歹也见过些市面,照我看,你那范叔叔不是那个善不善的家伙对手,恐怕撑不了多少时间。要不,看在那两匹马的份上,老头儿我今天就做件好事,趁现在把你渡回对岸去如何。”
方姓少年满是不屑地掷下一句,“不用了。”便也一跃上了岸,似是要表明他与范海生生死与共的决心。
“小小年纪,倒还有些骨气。也罢,便陪着一起送死吧。”老头儿自言自语了两句,便又坐回了船尾,虽不关注,却也并不划走。
而岸上的范海生这时已是左支右拙,被逼得无路可走,谁知眼角余光竟瞥到少年上岸,一分心,鞭梢便被善天地抓在了手中。
只听善天地冷冷一笑,手上发力一蹬,叫了声,“放下”。
他本以为这发力一夺,对方必定放弃手中兵刃,谁知范海生不肯就范,死死抓住金鞭,竟就着一拉之力朝善天地直冲而来。
“找死”,善天地低喝一声,一手扯住金鞭,在空中绕了一大圈,那鞭便又有几尺到了他这边。而他另一只手以由抓改掌,朝着范海生的胸膛便击去。
范海生直到这时才弃了鞭子,身子稍稍跃起,竟以小腹硬受了这雷霆一击,一口鲜血喷出之时,他的两只手也已抓住了善天地双手,口中大喝道,“方少爷,你上船快走,我就只能拖住片刻了。”
“你也配!?”善天地本来便以手上功夫著称,那能容得范海生抓住双手,此时手腕翻转,竟然令人匪夷所思地整个纽了一圈,反过来却扣住了范海生的一双小臂,只听他大喝一声“开”,只听“咔咔”两声,范海生的臂骨竟给他生生折断了。
静夜中顿时传出了范海生的一声惨叫。
“范叔叔”,那少年再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把寸长短刀便向善天地扑去。
那不过是把裁纸用的短刀,那少年的步伐也不过是个粗学过些拳脚的样子。
江边船上的老艄公看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
而那善天地狞笑一声,扔下了手中已痛得昏死过去的范海生,一伸手便抓住了这少年的双手,还未用力,已疼得少年“哎呀”一声,弃了手中的刀。
“方少爷,可别学着不识好歹。”
那少年使劲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便如被拷在铁箍之中纹丝不动。他却还不甘休,一抬头,“噗”的一口痰往善天地的脸上吐去。
善天地丝毫没有料到这少年吃痛之下,竟会如此倔犟,急急一仰头,才险险躲过了那口痰。
这一下惹得他恼羞成怒,扯住少年两臂一拉,竟将他提离了地面。
“不知好歹的东西,不要以为别人要你活口,老子便不敢动你,湘竹令上可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当下又一使劲,竟似要将这少年的两只手给从肩上卸掉似的。
那少年痛得闭紧了双眼,却咬紧牙关,拼死没有再发出声来。
就在这时,江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善天地循声望去,见那艄公正站在船头上看着这边。
“老不死的,你活腻味了,还不快滚。”
那老头似是没有听清楚刚才的话,将手罩在耳边,大声问道,“客官可是要我渡你。”
“渡个屁,老子连你一起做了。”
“看来不渡也得渡了。”
只见那小小船身突然往上一弹,一转眼船上已经空无一人。
善天地突觉背后劲风响起,知是遇上了劲敌,不敢怠慢,当下扔下那少年,往前激射而出。
谁知这一冲,竟见到那老艄公已在身前,笑呵呵伸出双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看似轻轻地一掰,却已将自己的两手如刚才那少年般地平扯开去。
善天地只觉眼前一黑,顿时痛不欲生,但是他却不甘心就擒,一收腹左膝猛抬,朝着那老头的档下撞去。那老头却入法炮制地将左膝一抬,冲着善天地膝上便是一撞,这一下痛得善天地万箭钻心一般,差点没有就此昏死过去。
“平地一声雷劲力!”善天地惨呼一声。
“这口痰是替这位小哥还你的,也顺便渡了你。”老头猛地咳了一声,一口浓痰向着善天地眉心射去,只听“噗”的一声便是脑壳迸裂的生音。名震鄂中的善天地竟连吭都没吭一声,便死在了老艄公一口浓痰之下。
此时林中已是一片寂静,老艄公脚下却犹不停息,身形如风驰电掣一般,边走还大声喝道,“河间行走宗泰来,湘州剑侠李知是,太行居士刘印结,你们几个什么热闹不好看,偏偏却来趟这趟混水,要怪只能怪你们命不好了。”
这一声振聋发聩,惊得林中夜鸟乱飞。而在一边地上,早被刚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的少年也顿时感到一阵气血翻腾,忍不住地犯恶心,他哪里知道那老艄公这一声喝,已是运足了真气的狮子吼神功,
“今晚一个也别走了,都给我留下来吧。”老艄公话音未落,已消失在了黑压压的树林之中。
不一会儿,就听林中惨叫之声连连响起,由近及远,足有数十来声,最后那一声听来竟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艄公再次出现在少年面前时,也并不搭理他。径直走到那渡船边上,猛地举起大橹便要砸下去。那大橹行至一半,却又被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只听这时老头儿长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
“二十年了,也就这么一条船,自己扔不下那两个字,又何必去为难这条船呢。”
老头这才回过身来,对着少年说道,“这林中之人,有一个我没能替你除去,反被他伤了我,所以这里已不是留身之地。你这就带上他,走得越远越好。”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朱色瓷瓶,掷给了少年。“用这药,他也许还有救。”
少年听完这话,倒头便拜。“请问前辈恩公姓名?来日必将报答。”
“那名字早已死去多年,今日又何必再拿出来扰人。”老头突然仰天一笑,回头望了一眼随浪浮沉的孤舟,禁不住从心底生出无限悲凉。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被伤得如此之重,险些把持不住心脉。不过他也不愿在少年面前表露,当下将岸上几具尸体投入江中,又牵过了那四匹没了主人的马来。
“能不能够逃脱,便看你们的造化了。”老头看着那少年不禁摇了摇头,扔下了这句话后,便投入林中没了踪迹。
月色星空,江边岸上,此时只留下一个少年人抱着昏迷不醒的范海生,呆呆坐在那里。
天地茫茫,我却何去何从。
××××××
东方飞白,晨鸟争鸣。少年人直奔走一夜,才将范海生和马匹给安顿好。他小小年纪,要搬动一个成年人已是极为不易,所以并未走出多远,只在林中找了块僻静的所在,便听天由命了。所幸这一夜过去,到还没有什么动静。
少年原还想守护着范海生,但这一夜的折腾实在令他困顿不堪。他是读书人家的子弟,虽也跟着家中的护园学过些个拳脚,但不过是强身而已,现在支撑不住,坐在那里便打起了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少年在迷迷糊糊之中,却被不远处林中传来的响动给惊醒了,他顺着向那动静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十步,见前方又有一片空地,便透过林子远远张望,一看之下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那一小块空地之上,昨夜救了自己性命的老艄公正面对着自己盘膝坐着,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面色惨如白纸一般,竟似快要死了是的。
而斜斜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却是个高大身影,一身蓝布袍子,已被洗得发白。这人是何面目,在干些什么,却全被挡住,看不清楚。少年虽然好奇,却不敢走得太近,怕被那人发现。
这时就见那高个身影突然肩膀一动,然后便见那老艄公身子一震,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下把少年给吓了一跳,心想这恶人难道便是老丈昨夜所说的强敌,今日竟在为难老人家吗?莫非他要逼问我们的下落?
那老丈的本事已是匪夷所思,此人却是只强不弱。少年人虽然明知自己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心中为义气所驱,便待跃出,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去帮一把救命恩人。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林中枝叶摆动,少年却在这时突然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树枝之上的道人。
那道人原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整个身体竟似融入了那颗树中。是以少年到了这里一会儿,竟全没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竟还有一人。此时林间突然风起,所有的枝干都在晃动,却唯独那人站的那根一动不动,那树上之人本就全心盯着那高个汉子,背对着少年,所以才被他发现了。
少年一见此人心中顿时大喜过望。那身青色道袍,那柄出奇的长剑,不正是那日仗义相救自己的武当道长。
这位道长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少年想到这里顿时安了心。但是低头一看那老丈惨白的脸色,他却又忧心了起来,心想道长怎么还不出手?
这时林中那汉子的周遭忽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他整个人便似被罩在了蒸腾的雾气中似的,少年隐隐看到他双肩抖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再向那截树梢上望去,却发现人已不见,再往那空地上看去,却只见到一道剑影。
一道如魅似幻的剑影。
剑出,少年的眼中那剑那人却是不动,动的是树,是树林,是自己,所有的东西在飞退,甚至那个汉子都在退,直直往这柄剑上退去。
长出寻常宝剑三尺三寸的松纹古剑似乎把一切都吸了过来,就连林中的光也在褪去。
然后那个大汉回头,这人生的方面阔口,胡子拉渣,鼻子有些个鹰钩,一副凶恶模样,就见他浓眉一挑,咧开嘴喝了一声,“好!”
少年的心就随之狠狠的一跳,这一声吼好是骇人!
接着大汉似乎就出手了,说是似乎是因为少年根本看不清,说是出手是因为,一切照旧在飞退的同时,一样东西却动了,那柄长出寻常宝剑三尺三寸的松纹古剑动了,冲着一柄刀迎去,一柄看起来很凶恶的刀。
风雷激荡只有一声,随后等到少年再次能够看清的时候,他看见的是那武当道长一人,闭目坐于地上。
“大侠!你怎么了?老丈呢?”
少年其实与这位道人不过有过一面之缘,但道人毕竟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此时见他气若游丝,一柄长剑也斜斜躺在一旁地上,想到老丈又被掠走,两下子伤心难过加在一起,少年竟不由鼻子一酸。
“你过来。”道人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地对少年问道,“我乃武当天河,今日败于强贼莫回风之手,心脉俱碎,已熬不过多久了。”
道人说到这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放在身边地上。“你我也算有缘,这里面有武当的心法,长河剑谱,还有我一生对武学之所悟,你拿去自己参悟吧。”
说完他突然正了正衣襟,聚气高喝了一声,“方中愈,跪下。”
这名字已很久没人叫过,少年听了身子一怔,心想这道长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吃惊之余,却也不敢违了天河的命令,当下跪在了天河面前。
“中愈,你虽得我剑法心法,但你却不是武当弟子,也不必和别人说起你的师承。这样一来不管你身上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都不必顾忌了。”
“师父!”
这些逃亡的日子里,方中愈只相信曾舍身救下自己的范叔叔,对他人却都是不得不防备,但是不知怎的,他虽与天河只见过两面,却早已在心中将他当做恩师亲人一般,此时一声“师父”叫来,竟一点也不觉得生疏。
“弟子一定谨尊师命,痛下苦功,来日为师父抱仇。”
天河听到报仇两字,眼中突然露出了一阵无奈。
“不用了,他可以承受我毕生修为的一剑,我却躲不过他信手捻来的一刀,不用了。”话音落下,天河将双目一合,已然仙去了。
“师父!”方中愈想起这日来自己亲近敬重之人遭受重重劫难,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上,一时间心中哀伤与悔恨交织在一起,不能自已,忍不住扑倒在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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