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积分
- 703
- 主题
- 精华
- 准生证
- 本
- 石鬼面
- 碗
- 觉悟
- 丝
- 暴击
- %
- 引力
- 牛顿
- 热情
- ℃
- 体力
-
- 声望
-
- 注册时间
- 2004-2-8
- 在线时间
- 小时
- 最后登录
- 1970-1-1
|
你准备好加入热情组织了么?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加入组织
x
我一瘸一拐地走进实验室,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一双温暖的手从旁边抱住我,伴着的是那熟悉的笑声:“你啊,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谢谢。”我重新站稳,环顾有些昏暗的四周,窗外是冬季六点刚过的墨蓝色,两边的柜子上各放了一个暗金色的烛台,散出温和的光,我喘了口气,“对不起,帮我把灯打开好吗?”
他沿墙壁走两步,顺手把开关拨上,让房顶的三排日光灯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开口说话:“怎么,又从家里逃出来了?”
我微微点头,从课桌下抽出椅子来坐下:“顺便跑来看看我们的课题做得怎样,倒是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他突然审视般地盯着我的脸看,说起来,之前他都还没正眼望过我呢,“又被打了?”
“没什么。”我摸摸脸上挫伤的痕迹,语气平淡,“习惯了。”
“别再和那老头住在一起了,在学校旁租个房子住吧。”他谨慎地提议。
我摇摇头:“学费还得靠他,我的身体又弱,赚不了什么钱……”
“哼。”他轻蔑似地喷出点鼻息,“这世上只有没有信心的弱者。”
我不答话,看他放在柜子上的烛台,在日光灯的光芒下显得若有若无。
“是吗?连宿舍楼都不敢出的人来教育我得有信心?真有趣,哈。”我拿起桌上的空培养皿左右翻弄着,心想着要不要折几个纸团把那烛光砸灭,虽然我对自己的准头并没有什么信心。
“恩?不说话,生气了?”隔了好久,我才想起实验室里还有一个人,转头向他望去。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
事实上,我同意他的话。被古生物这学科所包围着,多少沾染上了达尔文论的观点。“强者生存”这句话,是在自己的生活中也得到印证的,让我绝望的真实。
忍耐……对于我来说,“自强”就是忍耐,只有脱离了现在这所谓的家,我才有可能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所以,我宁愿在此时此刻成为弱者,而非直接站起来,向“父亲”竖起中指破口大骂。
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的确是个奇妙的人物。
毕业后我来到这所大学,虽然在学术上并没有深远的名气,学校却十分注重在硬件设施上的投资,教学楼、实验楼、寝室楼越盖越大,以至于三者几乎连成了一体,加上嵌在教学楼与寝室之间的食堂,整个校区就像是一块插着许多巨型蜡烛的蛋糕一般,让人连美味的奶油也看不到了。
虽然很希望能一直住在双人宿舍不回去,每周的生活费却必须回家去拿。讽刺的是,这个面色苍白的室友却几乎从不外出,准确地说,至少我不曾见过他离开过这个以食堂为中心的建筑群。不过这样也好,他顺带也提供了为我看管物品的工作。
最先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无时不在的微笑,虽然他的表情总是一成不变的冷漠,那微微牵动嘴角的微笑却总能让人感到平淡的温暖。随后我就认识到这并非因为他善解人意或个性开朗,而是他所散发出的那种贵族般的气息,在吸引着旁人去和他站在一起。
虽然如此他却始终显得不太合群,一来从不外出就无从和他人交际(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再则他本身对交际的冷淡态度阻绝了大部分人的进一步靠近。
他的话不多,通常都是牵涉到学术上的讨论,诸如偶尔也会问问我对某些人有什么看法,顺带探讨一下所谓的内心世界。我笑他既然想知道就该多和别人交往,或者干脆转去心理学科,反正都是理学院,他也不置可否。
然后就是每次比他晚回寝我都得把灯打开这件让我十分不爽的事。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仍旧点他的烛台,然后问我知不知道开得太亮不利于视觉,就像太过苛严的法律会使社会风气变得麻木。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上,然后觉得手很痛,而他却没事般地站着,继续他那标志性的不怀好意的微笑。
当然还有那次在食堂惹着了某个五大三粗的师傅,然后一拳把对方打飞出几米的事……没那么夸张,但如果是这件事先发生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举着拳头面对他的——其实最令我奇怪的还是看上去瘦弱的他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说不定这家伙还真不是地球人,乃是从哪个地外星系跑来研究人类生态的……
“其实,”我一惊,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站到我身边,拍了下我的肩膀饶有趣味地说到,“我是‘血族’,也就是平常你们说的‘吸血鬼’。”
就像在和风轻拂的春天享受地喝着汤时突然看见碗底露出几根肿成紫色的手指那样,我顿时有一种拼命想把刚才所有的回忆通通塞回脑袋深处的冲动。
“不用解释得太多吧?相处这么久,多少会有所察觉的啊——‘室友’。”他咧嘴一笑,我看到了斑驳尖利的犬牙,是平时不曾见过的。
噎住好半天才能开口的我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结结巴巴地只问出一句完全脱离重点的话:“你、你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吗?”
“哧—”他眯起眼睛,一如既往的轻蔑,“只有弱者才会为身份的泄露感到害怕。”
的确如此。
我咳嗽了两声好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他,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想做个人类试试,对食物多一些了解。”他双手抱胸,悠闲地回答着我的问题。
这一刻我深深意识感到他选择我们学校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行动方便而已。
“所以,”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我对你感兴趣了,给你个机会,让你也变成吸血鬼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样?你的身体不好,还有这些伤,成为血族之后,就再也不用顾虑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有力的东西抓着,逼着我面对现实,说出想说的话:“我……的确天生体质就差,还有些遗传病……”
“你可以摆脱现在的亲属关系,想怎样生活便怎样生活。”
“我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恨自己不能振翅飞翔……”引诱般的魔力掐着我的喉咙,殴打、辱骂、愤怒的脸冷漠的脸,走马灯似的浮现在我眼前,我哽咽着、回味着、痛苦着,着了魔似地响应他的话。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教堂的颂歌,却又如此悲凉……
“
你的心被污秽所染,你的灵魂向往黑暗;
你的身世充满悲叹,你的前途曲折盘桓;
选择吧!被弃者,你和我有相同的名字:
你会拥有力量,你会逃避阳光;
你一点点学会伪装,你一步步迈向疯狂;
你不再以膏腴为乐,你即将以鲜血为食;
你被死亡祈福,你将成为血族。
——现在是自由的时刻,我让你自己来选择。”
我用力摇摇头,重新张开双眼,面前的他摊着两手,像觅食的豹子般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我……我不能……我不要成为……”头痛,我双手抱头,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哼。”不耐烦的声音,他在哪儿?他是不是走了过来?头痛……头好痛……
一双手搭住我的肩膀,冰凉的触感坚实地抵住我的慌乱,我感觉得到他凑到我的耳边,用平静的语气发问:
“你是否憎恶吸血鬼的生活方式,认为那是种罪恶?”
“……不。弱肉……强食,我……接受。”痛,脸上的伤痕,跛了的右足,痛,剧痛。
“你是否不甘于自己的软弱,想要摆脱锁链的束缚?”
“我……不甘……我要……飞翔!”眼泪,鞭打时不屈服的泪,逃出时复仇的泪,悔恨,折磨,无奈的泪。
“你是否依赖他人,依赖生机,排斥腐朽或是孤独?”
“……不,惟有自己,惟有自己……!我不怕……”试卷、考场、培养皿、解剖台……学校、知识,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
“你是否愿意接受超凡的力量,成为命运中的强者?”
我闭上眼睛,太多辛酸,太多苦痛。我没有错,为什么被亲人所抛弃?我要证明自己没有做错,我渴求力量、我渴求生存……一个微末的声音在我的体内呼喊着“不要接受”,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决定做出选择。
“我……的确愿意,但,——”
语句中断,他直接扑了过来。野兽的利齿嵌进我的咽喉,我感到自己失去了仅有的生命力,有一种温度从颈右侧的伤口逐渐流出,另一种跃动的、疯狂的东西,正互相拥挤着进入我的体内,眼前出现大片大片鲜艳混杂的颜色,如同在画布上打翻了颜料。
错了,这一切都错了,我的双手上伸、挥舞,无助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好防止自己的意识在空间中不停旋转、晃动,来得及,我要停止,还来得及,我要……
……
慢慢地,我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灯光扎痛了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只点烛台。
他的脸移动过来,停留在我的上方,狡黠的笑露出沾着暗红血迹的犬牙,他向后伸了伸手,灯光暗下来,又是只有烛光了。
“你这张臭脸,没有伤痕才看得下去嘛。怎么样?腿也不疼了吧?”他又打量般地扫视着我的脸。
“嗯唔……”我想站起来,从昏迷中恢复过来的身体还不够协调,但那种新的力量已经充满了我的全身,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地面在我的脚下如同虚无,似乎跺跺脚就可以把它踏碎。
“欢迎我的新同胞……”笑的表情让我感到邪恶的意味,很熟悉很亲近的感觉,“我就先给你点自由时间吧!——我说,别晒到太阳。”
一声清啸,他转身走向门外,留下依然有些头晕的我。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实验室,一个趔趄,向前倒去。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中,看来为了“拥抱黑暗”,他已经顺手把一路上的灯都关了。我爬起来,茫然地望着四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所以我就说不要变成这个样子。
我只是患有神经性夜盲症而已。
- END -
|
|